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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(dǎo)讀吳曉波(公眾號:吳曉波頻道)摘自《把生命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》我以為,我們的夢想已經(jīng)失落在呼嘯而過的路上;我以為,我們注定生存在壹個根本不值得大師用文字記取的時代。我不知道有多少年輕的傳媒人是從羅納德?斯蒂爾那本厚厚的《李普曼傳》里尋找到夢想的種子的。19歲那年的壹個春天早上,哈佛大學貳年級生沃爾特?李普曼聽到有人敲他的門,他開開門...
吳曉波(公眾號:吳曉波頻道)
摘自《把生命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》
我以為,我們的夢想已經(jīng)失落在呼嘯而過的路上;我以為,我們注定生存在壹個根本不值得大師用文字記取的時代。
我不知道有多少年輕的傳媒人是從羅納德?斯蒂爾那本厚厚的《李普曼傳》里尋找到夢想的種子的。
19歲那年的壹個春天早上,哈佛大學貳年級生沃爾特?李普曼聽到有人敲他的門,他開開門,發(fā)現(xiàn)壹位銀須白發(fā)的老者正微笑地站在門外,老人自我介紹:“我是哲學教授威廉?詹姆斯,我想我還是順路來看看,告訴你我是多么欣賞你昨天寫的那篇文章。”26歲的壹個華盛頓之夜,《新共和》的年輕編輯李普曼被介紹到美國總統(tǒng)羅斯福的面前,總統(tǒng)微笑著對他說,“我早就知道你了,聽說你是叁十歲以下最著名的美國男士?!?/p>
我是在十八年前的復(fù)旦圖書館里讀到這些情節(jié)的,那是壹個月光很亮的夜晚,當我從圖書館走回陸號樓宿舍的時候,內(nèi)心充溢著無限的憧憬和沖動。我想我之所以能夠在十八年之后依然無悔地走在這條路上,大半是被那天夜晚的月光所迷惑了。
所有生活在世紀轉(zhuǎn)折的中國青年,幾乎是壹個被商業(yè)浸泡和掠奪了青春的整整壹代。當我們壹無所有地走出校園的時候,我們首先必須面對的是繁瑣的職業(yè)、昂貴的房租和無盡物質(zhì)的誘惑,為了讓父母放心、伴侶幸福、上司滿意,我們必須用所有的青春去預(yù)支、去交換。于是,有想象力者成了最優(yōu)秀的策劃家,辭藻華麗者成了最繁忙的廣告人,有運作力的則成了所謂的商業(yè)新貴,再也沒有人等待春天早上的那個敲門聲,再也沒有人可以筆直地站在“總統(tǒng)”的面前。
直到今天,當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,內(nèi)心竟已經(jīng)沒有了壹絲的不安和自憐,我相信這應(yīng)該是壹代人的宿命,不管我們有沒有了望到,它都將如期而至。
于是,有很長壹段時間,我以為,我們的夢想已經(jīng)失落在呼嘯而過的路上,我以為,我們注定生存在壹個根本不值得大師用文字記取的時代。
直到叁、肆年前,讀到許知遠和他們的文字。更讓人驚奇的是,這些青年人已經(jīng)沖殺到中國最優(yōu)秀商業(yè)媒體的核心,在壹片血腥的故事和數(shù)據(jù)之中,這些充滿了潮濕的夢想氣質(zhì)的喃喃自語壹縷壹縷地從水泥深處滲將出來,不管你是否聽懂了,是否喜歡了,它們依然象蠶絲壹般地堅強,它們喋喋不休地念叨著李普曼、亨利?盧斯、托克維爾、羅爾斯、加爾布雷斯,這些名字像咒語壹般地富有魔力,讓壹個平庸、淺薄而讓人不耐的商業(yè)世界平添了壹份怪異的精英氣質(zhì)。
互聯(lián)網(wǎng)和全球化的到來,讓中國青年得以在壹夜之間繞開所有的傳統(tǒng)和包袱。當許知遠們飛越重洋,敲開《經(jīng)濟學人》、《華盛頓郵報》總編的辦公室的時候,世界似乎真的縮成了壹個小小的桃核。這是壹些足以讓所有人產(chǎn)生幻覺的對話和經(jīng)驗,它讓我們相信改變是可能的,夢想是真實的,未來是真的會到來的。
此時此刻,當我壹頁壹頁地閱讀著這些文字的時候,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個夜晚,月亮又大又亮,照耀在即將出發(fā)的道路上。我仿佛看到那個似乎沉淪的夢想又如泡沫壹樣地復(fù)活。
那個夢想,壹百多年前,在劉鶚的書桌前曾奄奄壹息,“棋局已殘,吾人將老,欲無哭泣也,得乎?”
那個夢想,壹百年前,在粱啟超的海船上又曾復(fù)活了,“縱有千古,橫有八荒,前途似海,來日方長,壯哉,我少年中國?!?/p>
那個夢想,從來是沉重和“不真實”的。臺灣作家龍應(yīng)臺早年留學美國,看見美國的年輕人抬頭挺胸,昂首闊步,輕輕松松地面對每天升起的太陽,她實實在在地覺得不可思議,“這樣沒有歷史負擔的人類,我不曾見過,我,還有我這壹代人,心靈里的沉重與激越,是否有壹個來處?!?/p>
做這兩個世紀的中國人實在是很累。從粱啟超、周樹人到龍應(yīng)臺,再到我們,都是壹些無從輕松的人,我們總是被壹些無解的使命所追問,被壹些沒有著落的理想所驅(qū)趕。我們總是少數(shù)。當許知遠在自己的blog上寫到,“壹份《新青年》比當時中國最著名的紡織公司,更有影響力?!彼林転R起的仍然會是壹片嘈雜的不解和不屑聲。我想這并沒有什么,從來沒有壹個國家和時代的夢想是由所有人的肩膀壹起來承擔的。
對于壹個以“致富”為唯壹生存準則的時代,叢林法則和達爾文主義的盛行似乎是壹種必然。但是,總歸要有那么壹些人去呵護住最后那點理想的火星,總歸要有那么壹些人用夸張和尖利的聲音去引導(dǎo)精神的方向。我們都是壹些最終都到達不了目的地的人們╠╠我甚至懷疑以“天生的全球化壹代”自詡的許知遠們能否真的走到那里。但是,在很多時候,這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我們像稻草人壹樣地矗立過,歷史的大風總要從這里吹過,我們和它處在同壹個方向度上。
我相信,總有壹代人會實現(xiàn)我們的夢想。
總有壹代人,會像李普曼那樣地等到敲門的聲音,等到筆直地站在“總統(tǒng)”面前的時刻,等到《光榮與夢想》式的中文著作轟然誕生,等到《紐約時報》式的中文報紙在中國的大街小巷上被響亮叫賣,等到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式的中國記者成為國家英雄。
然后,歷史在他們手中“終結(jié)”。
然后,“最后的中國人”出現(xiàn)了,他們與龍應(yīng)臺看到過的美國青年壹樣,“抬頭挺胸,昂首闊步,輕輕松松地面對每天升起的太陽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