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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讀鄭執(zhí),摘自《從此學會隱藏悲傷》我比誰都清楚,這幾年你拼命工作賺錢,什么都想給我最好的,可是我不需要那么多??!我只需要你,和世界的壹點點就夠了,其他的我還可以靠我自己啊,我有手?。∫碱w鉆石的壽命在香港我曾認識壹個開酒吧的...
鄭執(zhí),摘自《從此學會隱藏悲傷》
我比誰都清楚,這幾年你拼命工作賺錢,什么都想給我最好的,可是我不需要那么多啊!我只需要你,和世界的壹點點就夠了,其他的我還可以靠我自己啊,我有手??!
壹顆鉆石的壽命
在香港我曾認識壹個開酒吧的,叫阿君。因為愛喝酒,但又窮,所以經(jīng)常到阿君那里蹭酒。
有天夜深后,來了壹對男女,單獨坐了壹桌,兩個人看著都不太高興。那男生招手跟阿君要酒,我看得出來阿君故意裝作沒聽見。男生又叫了兩次,阿君才極不痛快地端著兩杯調(diào)酒過去,壹杯放在女孩面前,放下男生那杯時,狠狠往桌上躧了壹下,酒都灑了出來,動作刻意得就像個叁歲小孩在撒氣,傻子都看得出叁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。
阿君回到吧臺就開始不說話,朋友們自high自的。
那晚非周末,我壹個不留神從廁所回來,所有人都走了。阿君放著幾桌子的凌亂也不收拾,繼續(xù)在吧臺后喝著他的第叁杯威士忌,壹根接壹根地抽煙。
我鋌而走險地問,那女仔是你喜歡的人?
阿君說,是前女友。
我又問,男仔是她現(xiàn)在的男朋友?
阿君說,是老公。
撲街。這對話沒法繼續(xù)了。
阿君突然自己開口:條撲街?。ɑ浾Z,你這混蛋)屌!
我虎軀壹震:乜噑??
阿君像在跟自己生氣似的說:她根本不愛那條撲街,你看出來沒有?!
我喝得有點多:愛不愛的,也是人家老公。
阿君越罵越大聲:撲街!屌的就是這個!
我煽風點火:難不成你還去揍他?
阿君說:揍過,不管用。
我借坡下驢:啊?什么情況?說來聽聽。來,飲杯先吧,哎呀,沒酒了……
阿君爽快地又起開兩瓶啤酒,繼續(xù)說:那賤人活該。
阿君跟茵茵(就是那個女的)是中學時的初戀,相戀十年依舊恩愛如初。阿君的出身在香港算是底層,上面還有兩個哥哥。茵茵雖然長得漂亮,家庭條件也不是很好。貳十伍歲那年,阿君暗下決心,壹定要賺到伍十萬,等賺到伍十萬就先買壹個大鉆戒,跟茵茵求婚。
茵茵叁十歲生日那天,跟阿君之間爆發(fā)了壹場大吵,起因是阿君整晚都在搪塞她結(jié)婚的提議。最后阿君摔門出走,第貳天回到家,茵茵已經(jīng)打包了行李出門旅行,留了紙條讓阿君不要等她。
半個月后,茵茵回來收拾東西,搬回自己家住。阿君以為茵茵這次就是氣性長了點,以前也不是沒發(fā)生過類似情況,想著彼此冷靜壹段時間就過去了,便繼續(xù)忙工作。想不到冷靜了壹個星期,茵茵都沒聯(lián)系阿君,又冷靜了壹個星期,阿君坐不住了,瘋狂地給茵茵打電話都找不到人,直到最后從朋友口中得知,茵茵已經(jīng)跟別人訂婚?!皠e人”就是阿君口中的“條撲街”,他和茵茵的中學同班同學,阿君最好的朋友,暗戀茵茵多年的人,阿mark。失控的阿君狠狠揍了阿mark壹頓,為此還蹲了半宿警局。壹個月后,茵茵跟阿mark完婚。
事情過去半年有余,阿君講起來仍舊情緒激動,像壹切就發(fā)生在昨天。
我已經(jīng)又醉又困,放出終極“不會聊天”必殺:那你有去參加他們倆的婚禮嗎?
阿君沒接我的話,沉浸在自己世界里,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:那賤人,不到兩個月,連正式分手都沒說壹句,就跟別人跑了,真的就那么急嗎?就不能再等等,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嗎?當我是傻子?現(xiàn)在我攢夠伍十萬了,賤人也跟撲街結(jié)婚了……
某天下午,我正坐著,有個女孩推門進來,我點了個頭,過了壹會兒才想起她是誰。
阿君假裝壹直不停地擦杯子。
茵茵先開口說:我們公司要幫壹個同事搞生日party,看你這店生意也不好,不如就包你的場了,我來拍幾張照片回去給同事看,你給我出壹個報價。
阿君說:我生意挺好的,不用你幫襯。
茵茵繼續(xù)問:8000塊肆個小時,夠嗎?
阿君說:走吧你。
茵茵尷尬地杵在原地。阿君確實有些過分了,可我身為壹個蹭酒的,又沒底氣打抱不平,只能用壹個“呵呵”的眼神看了看茵茵,才發(fā)現(xiàn)她根本就沒在意我的存在,淚水壹直在眼圈里打轉(zhuǎn)。
茵茵說:我只是想幫你。
阿君冷笑:幫我?你知道我現(xiàn)在有多少錢嗎?伍十萬!你覺得我用得著你幫嗎?我早知道,mark條撲街根本沒錢,真想不通你跟他是為了什么,失算了吧?
茵茵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:所以,你覺得我就是為錢才嫁給別人的?伍十萬就是你心里面那個數(shù)字?我在你心里就值這個價位嗎?
瘦弱的茵茵突然哭得排山倒海:你以為只有你心里有壹個數(shù)字?只有你苦等多年最后換來壹場空?我等你那些年,你有真的為我想過嗎?你十伍歲時跟我說過什么,你自己還記得嗎?你說的是十年,十年以后你就娶我,十伍加十等于貳十伍,你會不會算數(shù)!
我在壹旁心算著十伍加十到底等于幾,扭頭壹看,阿君的眼圈已經(jīng)紅了。
茵茵沒有停下來的意思,抹著眼淚繼續(xù)說:貳十伍!這是我心里那個數(shù)字!十伍歲那年我對自己說,我只等你到貳十伍歲,因為說話不算數(shù)的男人不能嫁,可你說過的話卻被你自己忘了。我比誰都清楚,這幾年你拼命工作賺錢,什么都想給我最好的,可是我不需要那么多啊!我只需要你,和世界的壹點點就夠了,其他的我還可以靠我自己啊,我有手啊!我心疼你,我告訴自己,那好,就再多等你兩年,兩年后你還不娶,我就真的不嫁了??蓛赡旰?,你還是壹樣,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就是下不了決心,為了你總是能對自己出爾反爾。我咬咬牙,再等你兩年。兩年以后,還是老樣子,我貳十九歲了,你已經(jīng)讓我比心里那個數(shù)字多等了足足肆年。你從來都只記得對自己的承諾,可是你對我的承諾呢?我最后壹次筋疲力盡地對自己說,叁十歲,是我能等你的最后時限,叁十歲壹過,我就真的要離開你了……
說到這,兩個人都已經(jīng)泣不成聲。
阿君快把手中的玻璃杯攥碎了,哭著反問:那你就可以連句分手都不說,就跑去跟別人結(jié)婚?我們在壹起十伍年,你用半個月就決定跟別人結(jié)婚?他是不是騙了你?你跟我說實話!
茵茵搖著頭說:為什么你到現(xiàn)在還是不懂呢!你以為是全世界背叛了你,是時間不等你??墒窃谖倚睦铮悄阕叩锰绷耍钡梦以僖哺簧夏?。我會嫁給他,是因為他在那個時刻跟我說過壹句話,他說他想在叁十歲結(jié)婚,那天剛好是他叁十歲的生日。
茵茵的哭泣漸漸變?yōu)檫煅剩壕?,我等過你十伍年,我從來都沒有心急,我只是真的沒力氣再等下去了。我們分手吧。對不起,這句話我說晚了。
阿君哭著做出了壹個令我終生難忘的舉動,他轉(zhuǎn)身從雪柜的上層拿出壹個小盒子,打開來,是壹枚碩大閃亮的鉆戒。
誰會把鉆戒凍在冰箱里??!我忍不住驚嘆了壹聲:哇——
茵茵跟阿君異口同聲:你閉嘴!
阿君對茵茵說:這是我剛工作那年,我們壹起逛商場時你說好看的那枚戒指,我在你失蹤那半個月里買的,我已經(jīng)醒悟了,我想等你回來就跟你求婚。想不到你跟別人訂了婚,我想你肯定是在跟我賭氣,就把戒指凍在冰箱里,想著等你回來時,它還是新鮮的……你看,戒指的設(shè)計與幾年前相比有了壹些改動,但還是那壹枚。你不是說想幫我嗎?我這店的生意實在是太好了,好得都忙不過來,急需壹個老板娘,我可以破格免除面試,你愿意回來幫我嗎?
阿君再也說不出話,抽泣得像個小孩。我從來沒見過壹個男人哭得那樣傷心。
茵茵走上前緊緊抱住他說,謝謝你,戒指還是新鮮的,但是我們已經(jīng)回不去了。生意如果做得太辛苦,就不要做了,我還是不想你過得太辛苦……永遠不要太辛苦……
阿君曾對我說,那么多年,他跟茵茵在壹起最大的幸福,就是每當他牽起茵茵的手,無論穿梭在多么擁擠的人潮,心中都堅信不疑,她是他這輩子唯壹不會失去的財富。
有些失去,正是我們堅信今生都不會失去的,才有恃無恐,才痛不欲生。
阿君的酒吧后來變成壹家西式簡餐。店主大概為了省錢,室內(nèi)裝修都懶得換,甚至連墻上的壹張張留言條都沒有撕下來。我還清楚地記著,最后壹次來蹭酒的那個下午,酒吧的留言墻上還沒有正中間這張字條:
“從今往后,我只在窮途末路時才會想起你。我們生命必經(jīng)的交叉點已過,再無回頭路可走。壹切都過去了,我還活著,你也還活著,就都要好好地活。至少在我終將逝去的記憶里,你是不可替代的墓志銘?!?/p>
我知道那字跡是茵茵的。因為在整面墻為數(shù)不多的字條里,只有那壹張,是被塑封過的。
阿君沒有帶走,而是選擇把它留在了原地。
新書《從此學會隱藏悲傷》:
悲傷不會因為你還年輕尚未經(jīng)歷世事,就輕易地避過你。它是壹道門檻,總是停留在你必經(jīng)的路旁。生命的大部分時間里,悲傷需要被隱藏,那是因為我們要把最珍貴的悲傷留給最值得傾訴的人,而不是你今夜掏心掏肺,明晚卻被人當作酒足飯飽后的笑談。
鄭執(zhí),青年作家、編劇,已發(fā)表《少女的祈禱》《愛呀,我去》《親愛的酒鬼》。新書《從此學會隱藏悲傷》已在當當網(wǎng)熱烈上市。